《我不是幕后黑手[无限]》作者: 四海孤舟

勤策365 admin 2025-07-30 07:35:34

第174章

一回生, 二回熟。

在第八扇金属门前,研究员A娴熟地将部分人体组织抛进房间四周的水槽里。

丝丝缕缕的猩红顿时在水里蔓延开来,那部分血肉在水面中摇摇晃晃地翻滚, 很快就沉入漆黑无光的水槽底部。

这些房间内的水槽似乎是相通的,越是往前,水面就越是浑浊不堪,在灯光下泛着一层难以忽略的、不详的血色。

槽壁边缘,还攒聚着一团团泡沫,泡沫里夹杂着细小的器官碎片, 甚至飘着一两片残破的指甲。

研究员A捏起衣角,一边擦拭着手术刀上的血迹,一边庆幸地想:

幸好, 他习惯性地随身藏一柄刀, 不然可不方便处理那个人牲。

原本雪亮的刀刃, 哪怕被反复擦拭、冲洗,也仍然透出污浊的浅红——而当它映出研究员A的脸庞时, 仿佛他的双眼里也带着恶魔般的红光。

起初他们面对的两道门, 提出的要求都并不严苛。

第一道门,向通关者索要一天的记忆或一根小手指。

研究员A怕之后的门提出“一双完整的手”这样的条件, 所以选择牺牲自己的一天记忆。

然后他就发觉, 他完全不记得昨天都干了些什么, 仿佛那一天被彻彻底底抹去,不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痕迹!

这让研究员A不禁想到, 要是大门再索要一年、十年的记忆……

如果不断剥离舍弃,直到最后, 他还剩下什么?他还是原本的自己吗?

就算能逃离这个鬼地方,他也会变成一个几十岁的无知“婴儿”, 又该怎么在组织和游乐场中立足?

研究员A愈加意识到这个游戏的险恶之处,也更加抵触从自己身上获取贡品。

因此,当第二扇门向研究员A索要名下的一半积分,或是同伴的三片指甲的时候……

研究员A近乎毫不犹豫地,对困于束缚衣的同伴举起了刀。

在动手时,他很快就代入了往常在实验室里的身份,把对方当作毫无人格主义、也无需怜悯的小白鼠。

为了防止人牲挣脱束缚衣,给他们后续的“合作”带来麻烦,研究员A没有为同伴解开任何一道束缚,只在需要动刀的地方划了口子,熟练地切割、剥离、撕取。

在拔下指甲的瞬间,研究员A与人牲仅露在外的眼睛对视了,那双眼睛布满血丝,似乎是痛苦得有些恍惚麻木。

这是研究员A很熟悉的眼神。

但与往常不同的是,人牲望向A的眼中居然没有多少痛恨,反而沉淀着浓郁的悲怆和绝望。

就好像,研究员A不是手握主动权的加害者,而是处于和人牲相同的境地。

一丝违和感闪过心头,研究员A的动作顿了顿,凝视着对方的双眼,忽地感到莫名的熟悉,仿佛他曾在某些时刻,面对过这双眼睛无数次……

怔了怔,研究员A摇摇头,心想:

这种熟悉感,难道是因为对方的眼睛和他的一样,都是明亮的蓝色?

亦或者,对方是某个经过他之手的实验品?

来来往往的实验体太多了,研究员A根本记不住,感到一丝熟悉但记不起来,那也情有可原。

摇摇头,研究员A很快就把这些思绪抛到脑后。

一旦开了个头,在之后的行程中,研究员A就更加没有负担地牺牲同行者了。

第三道门前,研究员A割掉了同行者的舌头;

第四道门前,他又剜去对方那双湛蓝的眼睛;

然后是第五道,第六道,第七道……

祭品一一被投入水槽,沉进望不到底的深渊。

时至现在,水槽中的水已经彻底染成浓郁的猩红,就像泼洒的红颜料,粘稠而浑浊地翻涌着。

血水之前,第八扇金属门也无声地敞开,露出门后的一段弧形走道。

就像拖着待宰的牲畜那样,研究员A暴力地拖拽同行者,来到走道尽头,前方连接着一模一样的空旷正方体房间。

同行者此刻已经气息奄奄,黑漆漆的眼眶直直望向前方。

他的四肢已经都被献祭,说不了话,也无法动弹,躯干被包裹在厚重的衣物下,显得束缚衣空空荡荡的。

或许是这个房间蕴含着奇异的魔力,竟让他始终没有死去,只是神志不清地歪着嘴,混合血色的涎水沿着嘴角淌下,在原本雪白的束缚衣上浸出斑驳的血迹。

第九个房间,女声再度悠悠响起。

这次,女巫索要的祭品——是一颗头颅。

研究员A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同行者苟延残喘的生命,为了避免弄脏双手,他直接举起裹在布里的头颅,抛进水槽里。

头颅在水面摇晃、翻滚两下,旁边传来金属门缓缓滑动敞开的声响,研究员A近乎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,露出即将逃离女巫之匣的笑容。

然而,就在这时,松垮裹住头颅的布料被水波推开,皱巴巴地浮在水面上,露出那颗脑袋的真容。

研究员A脸上的笑容蓦地凝固了,仿佛化作一座水泥浇筑的人像。

那张脸……

那张脸,哪怕只剩下空荡荡的眼眶,面上凝固着斑斑点点的血痕,研究员A也能一眼认出来——

那张脸……就属于他自己!

那张与研究员A别无二致的面孔在水中晃动着,苍白得毫无生机,很快就和之前的祭品一样沉入水槽更深处。

呼吸急促起来,研究员A的精神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

“叮咚”一声,手术刀应声落地,研究员A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,恍惚低头,看向自己十指指尖的鲜血。

红色,都是红色。

在实验室工作太久,他已经失去对生命流逝的同理心——胸腔内这颗麻木的心灵,难以看见鲜血的猩红,也难以感知到血流的滚烫。

但此时此刻,他只觉得手上的鲜血像火焰一样,在灼烧,在刺痛。

这些红色冲击视网膜,又在视野中旋转、模糊,使研究员A的头脑里涌上一阵阵窒息般的眩晕感。

……怎么会这样?

他刚刚一点点肢解、杀死的人,究竟是谁?

是他自己吗?

“不、不可能……”

研究员A不敢置信地大叫一声,忽地想到什么,瞳孔缩成针尖似的小点,他弯腰蹲下,就着指尖的鲜血,开始在地面上勾勾画画。

他努力抑制住大脑的胀痛,仔细回忆着每道门后的弧形走道,再试着勾勒、重现出它们的轮廓。

指尖颤抖着勾画完,地面上出现一个有些歪扭的、鲜红刺目的正无穷符号,恍若一双眼睛在凝视研究员A惊惧狼狈的模样。

正无穷……轮回!是轮回!

恍然间意识到某个可怕的真相,研究员A再猛然抬头看向金属门,只觉得面前的大门不再通向什么自由,而是地狱在人间的单向通行道。

他像被脑内恐怖的预想和极端的情绪逼疯了,死死按着头发,嘴里发出和那些被逼进绝境的野兽一样的,含糊不清、歇斯底里的吼叫。

向前不会有好结果的,研究员A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。

但向后呢?

后方的大门也都已经关闭,他早已没有退路了。

瘫坐在原地良久,研究员A浑身颤抖,迟迟不敢闯进面前的最后一道门,走进理论上的第十个房间。

可墙壁在扭曲,在挤压,仿佛女巫无声的催促,洞开的大门缓缓向前逼近,一点点吞噬房间里剩余的空间,主动而热切地朝着研究员A靠近。

没多久,整个房间就被压缩成一条细线,研究员A的后背紧紧贴在后方墙壁,但大门已然近在咫尺,像是巨兽暴露在外的漆黑咽喉般,一口吞下了研究员A。

霎时间,他失去了意识。

等再迷迷糊糊醒来,研究员A发现自己四肢被紧紧捆住,身体被某种结实的布料贴身包裹住,根本动弹不得。

他尝试挣扎,但身上的特制束缚衣让他连动一根手指都艰难,衣服铸就一个忠诚、沉默的牢笼,对曾经那些被嘲笑被折磨的“人牲”而言是这样,对研究员A本人也是如此。

身处这个无法挣脱的牢笼,研究员A终于意识到:

原来,他和那些实验体没有区别啊。

原来他并没有高人一等,原来他和实验体们是同族同类,原来他们都会难受、会流血……

那之前的他,为什么会对那些生命如此轻视呢?

仅有双眼暴露在布料之外,研究员A费力地睁开眼,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四四方方的金属房间里,正在茫然而谨慎地打量四周环境。

“欢迎来到女巫之匣。”

和上一个轮回一样,熟悉的、含笑的、恐怖的女声正常响起。

在这一刻,研究员A终于读懂女巫之匣内真正的规则了,那就是——

【你是如何对待他人的,你就会遭受怎样的对待。】

对于恶人们来说,这是一个无法逃离的死亡漩涡,一个缓慢折磨自己的猩红轮回。

研究员A被困在束缚衣里,绝望地凝望着另一个自己,没有人比他更清楚,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。

果不其然,另一个他在短暂的沉吟后,试探着问出那个问题:

“……但我的同伴,似乎没有行动或说话的能力?”

研究员A眼中的希冀渐渐黯淡,而匣外的女巫在循环外注视着这一切,透着笑意的声音穿透束缚衣,落在A耳中,增添了几分玩味。

“这是你们之间的问题。”

厄琉斯依旧如此回答。

她双手捧着匣子,视线能透过乌木匣的阻隔,看见里面一个又一个组成正无穷形状的噩梦房间,以及里面一个又一个困在自身恶意里的人。

他们想走向自由,还是地狱?他们会在地狱中走多远?

一切选择的权力,都交给通关者们自己。

但那些良心彻底泯灭的人,总是会亲手把自己推进地狱最深处。